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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识老帽山

撰稿 / 何玉茹 图片 / 普兰店市旅游局提供

  这是个细雨蒙蒙的上午,我坐车从普兰店市出发,去往被誉为“辽南第一峰”的老帽山。
老帽山,听这名字,并不给人什么美感,我甚至想象,那不过是座到处可见的有些绿色的山丘罢了,由于旅游业的兴起,人们才人为地对它开发利用起来。就仿佛一位普通的老人,原本是活在自己平常的日子里,由于年龄或什么别的原因,忽然间就变得奇特、珍贵起来了。其实,老人还是原来的老人。
  一路是宽阔的柏油路,细雨渗进路里,使路呈现出好看的墨色,往远处望,犹如一条黑色的河流。路两边是树和原野,原野上红绿相间,红的是土,绿的是苗,十分的清爽。只是这里的地块大小不一,高低不平,不像我家乡的平原,一块地一眼望不到尽头,仿佛连到了天边似的。我出生在河北的平原地带,小时候对山的认识,只限于太阳落山的那一瞬间,因为只有那时候,遥远的山脉才可多少看出个轮廓。很长时间我都认为,山是收藏太阳的地方。后来知道,那遥远的山脉叫太行山,太行山外还有更多更高的山,因此,“收藏”太阳的山就不止我能看到的这座,天下的人能看到多少座太阳下山的山,“收藏”太阳的山就有多少座。
  这座老帽山,位于大连市北部的普兰店市同益乡境内,据说总面积约30平方公里,南北长约4 公里,相信它东部的居民,每天也可以看着太阳徐徐地落在老帽山下。
  不过眼下,天空雾蒙蒙的,别说太阳,连老帽山都看不到了,仿佛太阳和老帽山都一并被雨雾收藏了。好在,公路由笔直渐渐变得弯曲起来了,左右的弯曲,上下的弯曲,不断地变幻着。我便知道,老帽山就快到了,山和水,可说就是曲线的标志,它不像城市的高楼大厦,到处都是直线和棱角的组成,也不像我家乡的平原,坦荡得一览无余。这么想着,反而有些盼着见到老帽山了,即便它是一座普通的到处可见的山,这样隐藏在雨雾里,也使我这外来的人感到了几分神秘,我想,老帽山,也许和我的想象恰恰相反,也许它要有几分出人意外呢。
果然,车在山脚下停住时,我发现,蒙蒙细雨竟是不再下了。
  这真是个好的开始,当我们站在老帽山脚下的时候,老帽山似乎以这种善意的方式迎接了我们。我把这当成了第一个意外,且几丝莫名的温情已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来。
  这种情感的变化其实也是个意外,我暗暗惊奇着,一边抬头去看眼前的老帽山。
  老帽山仍被团团的雾气缭绕着,整个的面目模糊不清,能望得真切的,只有眼前一面阔大的石壁,石壁陡峭处有飞溅的瀑布,平坦处有汩汩流淌的清泉,清泉下面,则是一清澈见底的水潭。水的一侧,可见带有栏杆的石梯,一级一级,蜿延曲折,直通到了山的深处。深处是浓密的植物,一棵棵一簇簇,郁郁葱葱,朦朦胧胧……
  我看着,不由地有些呆,觉得这石壁和清泉,就好比老帽山给我的一个见面礼,是如此地明朗、真切,而明朗、真切的后面,又是那样的莫测高深。
  在导游的带领下,我们开始步入石梯,向山上行进。一行总共是六个人,与他们五个,我全是刚刚认识,因此话不是太多,有足够的精力放在老帽山上。
  导游是个年轻小伙子,当地人,说起老帽山来如数家珍。我边走边听,边听边看。有时候,我会不由自主地走一会儿神,而后转回来再听。这样地反复几次,我感到那走神的一会儿,与老帽山反而是更近的,而导游的讲,倒显得有了距离了。我便猜想,老帽山也许正以它独特的方式与我结识,这种结识,即便再出色的导游也是没办法贴近的。
  导游讲到,老帽山是由五座山峰连缀而成,山里奇松、怪石、云海、瀑布,凡是名山有的,这里都有。更难得的,是这里的树种丰富,桦树、枫树、紫椴、松树等约有140多种;花果遍野,天女木兰、四季锦带、杜鹃、软枣、山里红、山核桃等约有大几十种;中草药繁多,人参、天麻、灵芝、龙胆、细辛等约有一百种之多。还有各类的飞禽走兽,狍子、野鹿、松鼠、山鸡等也有几十种……
  这时,就见一只灰色的东西从我们面前跳跃而过,大家立刻欢呼起来:松鼠!松鼠!余音未落,又听到一声长长的嘶鸣,导游告诉我们,这是山鸡,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。大家循声去望,却没能望到。但这并没影响大家的情绪,反更添了几分与动植物同在的兴奋。是啊,就看我们的身边,是成片的藤林(也称野生猕猴桃树或软枣树)、山核桃树、黄菠萝树……树与树之间,又是一簇一簇的四季锦带花、山里红花、杜鹃花……花的下面,又有数不清的野草、野花,红黄蓝紫,五颜六色,芬芳四溢……眼前的情景,自是比导游的讲述更加迷人,大家有的忙着拍照,有的对着花闻香,有的则靠在一棵千年老树上,去体味那树的沧桑……
  我正是在这时候走神儿的。我想这老帽山,何以有如此的亲和力,竟能邀得数百种的树木、花草共聚在此?我看到它们虽说浓密、繁茂,却各有其位,错落有致。没有人为的安排,也没有统一的剪枝,大家共聚一堂,自由生长,其乐融融。就好比一个大家庭,男女老少,各有所居,各依其志,却又团结和睦,共建家园。这样的大家庭,是要有一颗向善的心魂来凝聚的,而老帽山的心魂在哪里?若是真有,那心魂又是什么呢?
  这时,我听到导游正在讲一个情侣故事,他前面是一高一矮两块巨石,它们紧紧依偎,真像是一对耳鬓厮磨的情侣。导游强调说,他讲的是个真实的故事,没有半点虚构。他说,清朝末年时,老帽山下只有于、王两户人家,王家有一个女儿,嫁给了瓦房店一个姓白的财主。财主对王氏虽说不错,但一直没有孩子。一天清晨,财主家门口响起一婴孩的哭声,夫妻俩见是一被丢弃的男婴,肚兜里写有孩子的生辰八字,便十分惊喜,当即就抱回到了家里。此后时间不长,王氏竟怀孕了,生下了一个女孩。这样,男孩和女孩一起长大,长大后女孩自是千金小姐,男孩却成了这家的长工。但两人不为身份所缚,情投意合,相互爱慕,女孩甚至许下诺言非这男孩不嫁。到了婚嫁的年龄,女孩的父亲果然将女儿许给了一个有钱的人家,就在婚前的一个晚上,女孩的母亲派人偷偷将一对有情人送到了老帽山脚下的娘家。父亲岂肯罢休,派人前去抓人,两人只好又往山上奔逃。女孩的舅舅在山上搭有窝棚,靠在山里打猎、采药为生,见此情此景,便在自己的窝棚旁又搭了间窝棚给他们。从此,男孩帮舅舅打猎、采药,女孩便养蚕、织布,在山中住了下去。这一住就是十几年,后来女孩的父母家大业大,身体却渐渐不支,便把女儿、女婿接了回去。一家人恨怨全消,女婿还把自己儿子的姓改成了白姓,以延续白家烟火,报答岳父岳母的养育之恩。不知过了多少年后,两块与人相仿的巨石被一场洪水冲刷下来,停在了小夫妻住过的窝棚旁边。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情侣石了。
  说到这里,导游长长地吁了口气,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。然后他又一次强调说,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,情侣石也是老帽山一个最重要的景点,不知道情侣石的故事,就等于没来过老帽山。我注意到,说这话时他神情激动,眼睛发亮,显然他自己已是被那一对有情人深深地打动了。而后导游又指给我们窝棚的遗址看,那里有石头垒成的两间房基,房里还现出火炕遗留下的轮廓。
  我听着,看着,却又一次走神儿了。我非常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,因为它的结局很实际,也很善意,符合中国老百姓的思路。但我在意的不是故事的真实与否,而是,这间简陋的窝棚,够不够维持他们长达十几年的爱情?若是不够,他们靠的是什么力量?
  我想象,白色的天女木兰,红色的四季锦带,争相开放,簇拥着幸福又悲伤的他们;我想象,威严的老松,多彩的枫树,护送他们穿过艰险的山路;我想象,人参、灵芝变成小孩子的模样,与他们说话,帮他们治疗身心的创伤;我想象,松鼠和山鸡为他们引路,寻找他们生活的必品;甚至,老虎和狍子有时也来窝棚旁守夜,待他们一觉醒来,走出窝棚,便与它们相视而笑……
  我甚至执拗地想,若以上的想象不存在,那这对有情人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在老帽山上呆上十几年。
但假如想象存在,岂不是老帽山的一桩难以令人置信的神奇?
  对,神奇,我想,就算是神奇又怎么样,放眼看眼前的老帽山,它的神奇难道还少吗?那悬崖峭壁上的瀑布,那可为行人挡风遮雨的“石檐”,那盘枝搭蔓、蔚为壮观的藤林,那足有上千棵五角枫的枫叶谷,那仙峰顶上美丽庄严的奇松,那漫山遍野奇香无比的花果,更有那千姿百态的千层岩、鳄鱼石、龟背石、苍鹰观海石、佛祖沉思石等等,不见一丝人工的雕刻,全部是大自然的本貌,或说是老帽山自个儿的造化,可又的确神奇得超出了人所能有的想象。因此,我那些笨拙的想象,也许还远远配不上老帽山的神奇呢,老帽山向那对有情人到底施行过什么样的神奇的魔力,我想除了 老帽山自个儿,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了。
  我们一行六人,随着导游继续向上攀登。
  两侧的树木愈来愈浓密了,树木的种类也愈来愈多,许多地方,都可看出无人涉猎过的原始迹象。雾气仍笼罩着山林,前前后后见不到一个人影,只偶而能听到几声鸟叫和山鸡的长鸣,仿佛整座大山只剩了我们六个人。不知是哪一个提问,假如只一个人走在山里,会是什么样儿?大家便七嘴八舌地回答,我会唱歌;我会吹口哨;我会跟鸟儿说话;我会一言不发,倾听大山的声音……大家的话仿佛提醒了导游,导游拿起手机,不知往哪里打了个电话,立刻,山里就有音乐响起来,是一段当代流行的音乐。导游颇有些自豪地说,有音乐陪伴,就算一个人也不会害怕的。一位同行的女孩立刻提出异议说,这音乐太当代了吧,应该换成古典的,才更与大山吻合。导游倒也虚心接受,说回去就跟他们说,换成古典音乐。接着,导游开始讲起最近举行的一场爬山比赛,说那天真是热闹,参加比赛的足有四五百名选手,鼓声,喊声,音乐声,传遍了山里的角角落落。他详细描述着那天的情景,伴着流行音乐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问,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许多。
  这时我的思绪,却愈来愈难以阻止地远离着大家。我不再关心导游的讲述,也不再关心是流行音乐还是古典音乐,因为,我的内心正莫名地升腾着一个愈来愈强烈的愿望:一个人,只有我一个人,走在这蜿延曲折的山路上,走在这古老而又善解人意的老帽山中!
  我不知为什么会有这念头,也许是老帽山给了我太大的意外,非如此不能体味老帽山那难以言说的意蕴?也许自个儿的内心压根就是个孤独者,流浪儿,一遇机会就要现出本来的面目?
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,去抚摸树上的一片绿叶,去亲吻一朵将开未开的花儿,去用身体贴近一面陡峭的石壁。一切似乎都是沉默的,一切又似乎有着千古的回响。
  我继续与大家保持距离,或者说从心理上保持距离,坚信那回响会愈来愈近,坚信大山的心魂正在向自己慢慢靠近。
  我一向的思想习惯,都是怀疑主义占上峰的,这样的坚信很少有过。这真又是一个意外,一个更大的意外!
我一面与大山贴近,一面又很想找回从前的怀疑主义,可此时的怀疑主义犹如一棵柔弱的小草,在劲风一样强大的力量面前,它只有无奈地退场。
  我们终于登到了一个峰顶。
  依我们的想象,峰顶应是“一览众山小”的,可由于雾气太重,我们连最近的一个山峰都无法看清。老帽山就像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,只给你一个清晰的局部,而整体永远是混沌不明,莫测高深。我当然也见过阳光明媚时的老帽山的照片,那是一种别样的美,与雾中的老帽山相比,就像是一个女人化了彩妆,处处是鲜亮的,耀眼的。但谁能以此推断,老帽山就是鲜亮的、耀眼的呢?在云雾遮面的峰峦面前,我似乎更感到了老帽山非凡的的魅力,某一瞬间我甚至希望,老帽山永远藏在云雾里任由世人猜想、评说,它回答世人的,只有宽容的微笑,只有一个过来人似的不再言说。
我们大家,带了没能“一览众山小”的一点遗憾,同时也带了领略老帽山的神秘的满足,慢慢地从山顶走下山去。我们同一棵千年的老松擦肩而过,同一束盛开的小花匆匆相视,同一根叫不出名字的绿枝握手再见,我们,这些高傲其实渺小的人啊,在一座“到处可见”的“普通”的山面前,终究是匆匆的过客,终究是一无所知。而老帽山,却仍是沉静、平和,不因人的到来而曲意奉承,也不因人的亲近的愿望而排斥拒绝,它那难以撼动的深厚无比的定力,是我们这些称之为“人”的物类,永远难以企及的。要说神秘,这也可说是它的一层神秘吧,可这神秘,同时又是多么的明朗,多么的磊落啊。
  好在,我私下觉得,到底没有白白地走这一遭,我与老帽山结识的过程,是真实的,我的心魂的波动,也实实在在地发生过,这一切全因老帽山的存在,无论老帽山怎样不动声色,我依然感到了它博大又细腻的关照。为此,我十分知足。
  下山后,我们在一个农家小院吃了午饭,饭桌上摆满了从山上采来的野菜、蘑菇、木耳等等。我又一次体味了老帽山的关照,心想他老人家的善意,真是有始有终,无处不在呢。
  老帽山,我还会再来!

  作者简介
  何玉茹,女,1952年出生。1986年毕业于廊坊师专中文系。1976年开始发表作品。199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。历任《河北文学》、《长城》杂志编辑,河北省作家协会创研室创作员。代表作品:中篇小说《绿》、短篇小说《田园恋情》、《楼下,楼上》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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